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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荒连】泪涸之期

是囚禁play(不是

 

一目连醒过来,发现自己在一个房间里。长约五步,宽约三步。房间没有任何的窗口,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的一盏火,借着这一盏火,一目连看清了自己身上的伤口,习惯性去摸右眼,抬手的时候,发觉四肢软绵绵的没有力气。他摸到门边,手刚放在锁上,啪的一下,门从外边打开了。房间内外的两人感到意外,都相当慌乱。

 

房间外面的青年张了张嘴,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,又闭上了。他长着一张像是被雕刻过的精巧又冰冷的脸,个子很高,带一点上位者的威严,这种不知所措出现在他身上,就很不搭调。沉默持续了一会儿,一目连始终没有要认出他的样子,青年忍不住了,甩下一句,我叫荒。这三个字很有叫他马上回想起来的笃定,然而一目连把这个字在脑海里滚了两三圈,一无所获,只好退了两步,茫然解释道:“实在抱歉,我只记得失去意识之前,我是在……”

 

“是在森林之中。而且马上就要死了。”

 

青年背光的脸似乎露出了嘲弄的笑。

 

一目连回他:“谢谢你救我。”客气又真诚。

 

僵硬了一瞬,荒弯下腰挤进房间里,顺手把想出门的一目连捞了回去:“真的谢我,就不要急着出去送死。“

 

 

 

不认识的青年留他留了三天,三天其实是指一目连在房间里昏睡的时间。那个黑漆漆的房间原来不是囚室之类,就是荒原本的寝居之处。不知道他怎么会喜欢住在这么个火柴盒一样的地方。

 

荒打量了一圈被说成火柴盒的房间,没感情地勾了唇角:“没有其他的居所了。这是我从小住的地方。”

 

一目连识趣,不多问。醒来以后,一目连的身体一直没有起色,只是刚醒的时候光移动都觉得滞重,现在总算习惯了这副迟钝的身体,原本,神明不像人类一样需要规律的睡眠,当下力量散失,境遇不同,总是断断续续地进入休眠,荒就抱来一张白虎皮地毯,铺在地上很厚重。一目连静静地看着他铺,看着他好看的五官覆着墙上投下的灯火光影,明明灭灭,如梦似幻。荒又对他说,凿个窗或许要费些功夫,这里没有工具。全都是为了迁就他,仿佛在他来之前,荒从来没有改造这个盒子的概念。房间外面果真如荒所说,一片荒凉,也有看起来像是人踏出来的小径,却也隐没在杂草中,看起来已有多年无人涉足此地了。这里总是很冷,空气干燥,异常安静,只要多呆一会儿,没有谁能不为巨大的寂静与黑暗感到恐怖。

 

“你小时候就一直呆在这种地方吗?“一目连问坐在身旁的人,声音虚弱但柔和。

 

荒点了点头,继续盯着一目连半边脸上的绷带,似乎格外在意。一目连顺着他的目光,手指划过脸上的绷带。

 

“很吓人吗?抱歉,平时我会让头发把它遮起来的。”

 

荒烦躁地皱起眉,转过脸去。

 

“没什么。“

 

 

 

一目连几乎可以确定荒是认识他的。他逐渐被人类忘却,逐渐失去力量,相对地,也在逐渐忘却见过的人类,对于这点,他觉得很抱歉,然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——不再有人把愿望寄托于他,神和现世的联系就随之减弱,如果不再被人信仰,那么,和神社的日渐败落一样,他实体乃至精神的崩坏也不足为奇了。

 

那么,我应该是于他有恩吧。既然他救了我。为什么会倒在森林里呢?已经一点都想不起来了。阴间与人间都不同以往那么有序,以现在的这副身体,难以抵挡可能的危险,那也是理所当然的。可是,那些更加弱小的普通人类又该怎么办呢?

 

一目连倏地撑起了身子。

 

墙上的火焰颤动了一下,一双手把他摁了回去,没用多少力气,已经让人动弹不得。

 

“想去哪里?“

 

一目连就朝他笑。

 

 

 

还是这个表情。小的时候,荒见过这样的笑容两次,除了一点点抱歉、没有其他意思在里面的笑容,两次都是因为一目连要走。那时候他还年幼,一看见这个表情就害怕,拼命要说些什么留住他,那时候的风神和真正的风一样抓不住。

 

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清风般洒脱的资本了。然而,总觉得这个人依旧会像一样随时消逝。

 

对着这样的笑容,荒笑不出来。

 

 

 

自从一目连醒过来,荒整天留在房间里不走,监视的意味很明显。他们基本不交谈。只有一次,一目连忽然开口:能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吗?

 

荒知道他迟早会问,早就准备好了说辞。

 

 

 

村民把我关在这样的房间里。现在看来,这个房间太小了,对我们两个人来说很拥挤,但那时候关住一个小孩子,这点空间绰绰有余。

 

每天我都会帮他们……占卜,就说是占卜吧。如果没法做到正确,就得不到食物和水。

 

——这样太过分了。

 

本来是没有那么过分的。在那之前,村民尊敬这个孩子,孩子也以为既然自己有这样特殊的能力,就要对这些人的生命负责,所以最初他被关进来的时候,觉得委屈又愧疚,一时置气就逃了出去,在逃跑的路上,他遇到了一个避雨的男人,或者说,就是神明。

 

不知不觉中,荒已经把自己从叙述中抽离,仿佛单纯是在讲不相干的人的事情。一目连忍不住从睫毛下仔细打量荒的脸,可他脸上波澜不惊。

 

——神不该待在神社里么?

 

是这样。但是这个神,喜欢随手救人,和给路边的野猫一次性投食一样,往往生出很多枝节。这回是养活了一个好虐杀的妖怪,好心播下的种子长成了杂草,为了周围的村民与路人不受祸害,他要来把顽固的杂草除掉。

 

恐怕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。一目连若有所思道。

 

可不是么,荒垂着眼睑,冷冷地继续,本性难改,他在路上又随手收留了那个孩子。

 

那,这么看来,你是很不喜欢那个男人了?

 

空气一下子冻住了。一目连偷偷觑了沉默的青年几眼,心想,这回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。他素来与人交流甚少,不知道怎么办,干脆不再言语。静了好久,荒才斟酌着开口。

 

……只是觉得他愚蠢罢了。原本,那个孩子在山林间逗留,免不了会被妖魔所害,偏巧被神救了下来。

 

他声音骤然转得愈加低沉,仿佛喃喃自语:好心播种长出坏草。谁会想到救下的人后来会毁灭神曾经想庇护的村落?

 

说罢,他心中似有不平,强自镇定下来,看向对面。对面寂静无声,一看,是一目连又昏睡了过去。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,荒感知到的他的力量也越来越弱了。荒凑过去端详沉睡之人的脸,皮肤快要消失一样白得透明,嘴唇白得虚弱,脸上的绷带,却白得好似要透出残忍血色,让他看起来很陌生。

 

荒忍不住把食指放在他的嘴唇上,不出所料,嘴唇是冰冷的。荒的想象中也是如此,一目连的嘴唇该是冰冷的,眼睑该是热的,疏离与温柔并存。他随便对人施以恩惠,又不把他们放在心上,忘记自己也是理所当然。或许胸腔是热的,心是冷的。

 

他稍一犹豫,终于把嘴唇凑过去。刚贴到冰凉的一片就开始后悔,渡过去一点温暖空气,分开了。说实话,这跟亲自己身上的任何一片皮肤实在没什么区别,觉察不到危险,但荒还是和十六岁少年一样感到心虚,不知道用怎么面对醒过来以后的一目连,正好想到对于一目连的身体状况,他还有个人可以去问,便隐没了身形,从他自己的幻境中消失了。

 

 

 

一目连醒来的时候,新的阳光透过新的窗笔直射进来。

 

他赤脚走出了房间。沿着荒草丛生的小径,前面是一个村落,有的门上还挂着编了一半的绳子,可是不要说人烟,就连鸟叫虫鸣也无。太阳昏昏沉沉地挂在天上,不知走了多久,传来了海浪的声音。

 

看来这是海附近的渔村。既然如此,村落里绝不至于空无一人……

 

这真的是人世吗?

 

一个猜想隐约浮上心头。为了进一步的探索,一目连有意走近那片海,风却非要阻挠他似的,骤然猛烈起来,阴云翻滚,吞没了太阳,一滴雨砸到他脸上,随即暴雨如注。原本相对平静的海,毫无缘由地掀起巨浪。原本的晴好天气,无影无踪。

 

狂乱的雨幕里,一目连心中忽然升起难言的不安。他迎着风雨上前,意欲一探究竟,突然脚步一滞,没来得及回神,腰已经被扣住了,身后的人稍一发力,把他钉在原地,

 

一把唐伞凭空出现在视野上方。本来遮不住这么大的雨才对,也不知怎么,周围空间变得风雨不侵,似乎连雨声都隔绝了。

 

响起了熟悉的声音:“没必要再靠近了。“

 

一目连没想到荒回来得这么快,腰被扣住了没法转身,只好仰起脖子勉强看他倒着的脸。眼神几乎有些天真,不像是趁监视者离开了想要跑路的样子,在荒眼里实在有点气人。鬼使神差地,他把伞塞到一目连手里,弹了弹他的额头。这动作实在逾矩,然而一目连顾不得计较,飞快地开口:“我以为出去转转总能找到回去的路,没想到我早已不在现世了。“

 

他苦笑一下:“莫非神死后还有个世界可去不成?“

 

荒一看他大概还有很多话要讲,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,没想到一目连平时一副斯文样子,居然真的张嘴咬人,又不好意思下口太重,只意思意思叫荒放开,荒一下子变回三岁小鬼,失常地幼稚,用这么个别扭姿势偏把一目连拖回去一点,固执地盯着他。一目连脖子仰得酸了,自暴自弃地松了口,含混不清地说了几句话。温热的呼吸喷到捂嘴的手上,荒像被烫到一样猛然收回了手。

实在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,幼年时把他当救世主一样崇拜,如今偶像的泥塑早已碎得一干二净,自己也早就回归神位,谁知道这个人变得更加棘手了呢。

 

一目连说的是:“这个地方是你制造出来的,对吧?这就是你从小生活的地方?”

 

不全然如此。事实上,荒自己也无法决定幻境的面貌。在第一个自己死去之前,他见到的世界只有那么大,甚至一个伤患走个半天都能看到尽头。尽头的海因为痛苦而嘶叫着,勾起他的不快回忆。

 

“……我跟你讲过的,那个被神救了的孩子,”荒始终不肯用“我”来代称故事里的孩子,“最后就是死在这片海中。”

 

他是理应死的。荒补充道,噩运就在那里,无论如何都会发生,他不值得被救。或许死得早些还会更好,因为在他沉入海中以后,空前绝后的海浪淹没了村庄。

 

路过的神知道自己随手结下的一点因缘,又结出了恶果,会怎么想呢?

 

一目连听罢,闭上了眼睛。暴雨依旧在下……多年以前,同样的天气,被施以暴行的孩子正在孤独地死去。没有人救他,也没有人感到悔恨,那一天,在所有进食、狩猎、赌博、祈祷的人里面,只有一个人溺水而死。

 

那时候的自己在干什么呢?已经完全没有记忆了,现在只是单纯地感到悲伤。

 

“那个时候,我对自己说,不要害怕。”

 

一目连愕然:“什么?”

 

荒低下头,透过那仅剩一只的翠绿色眼睛,怀念着遥远的声音:“是第一次见面时,你说过的话。”


-TBC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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