旬空

都怪一直看到大家一直说什么阴阳师48……结果忍不住脑了一个偶像paro，雷点很多慎入。

 

 

后来，他成为了闪闪发光的、仅仅是站立就能在世界上投下巨大的影子的男人。就好像太阳紧紧地跟着他一样，根本没法去游乐园，连在便利店结账这种小事都有可能造成拥堵，不得不买了口罩。排队结账的时候，前面一个人用脚尖打出让人心烦的节奏，大多数人都低头盯着手机，几个女生在偷偷看他并窃窃私语。荒就像中学男生一样买了自己爱吃的三明治，穿着不显眼的衣服，捏着包装纸，看着前面的人玩手机的背影，忽然毫无缘由地想起来，智能手机在日本刚开始流行的那几年，高中女生一个个放弃抗争，把翻盖手机和挂绳上的小兔子、小狗、小熊抛弃掉。孩子们吵嚷着要更高级的礼物，要成人世界的精密机器不要玩偶。而荒滞后于这股潮流，依旧迷恋着橱窗里的一条龙，迷恋到每天都会隔着玻璃去看望它的地步。那是一个非常小位置又非常偏僻的商店，标价经常零落不全，所有东西都肉眼可见离贵重很远。如果自己有一点点钱就好了，把它买下来不会是很难的事情，荒一直做着这样的梦。因为长的漂亮又伶俐，每次拜访孤儿院的客人夸奖最多的总是他，这个时候，对面的老师会将堆满了的微笑收起来一点，对他使眼色，可是出于奇怪的自尊心，也出于自己独有的敏锐，荒一次也没有要求过什么东西。

 

太阳晒在橱窗上很烫。下午的街道的是金色的，开过的汽车、路过的女人的耳坠、橱窗的光滑玻璃、玻璃里面的龙，全部是金色的，无法支付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贵重。但是迟早会有长大到可以支付的一天的，就在荒这么相信的时候，有一天他发现那条龙不见了。

 

为什么不见了？他不由得后退了两步，掩饰自己的惊慌。这个时候，店里面那个长满络腮胡的男人站起来了，看到男人的表情，荒才意识到自己一定是哭了，脸皱得很难看。店长知道他每天都来看什么，赶紧安慰说那个玩具应该没有被买走，他刷刷掏出自己的手机：“店里的东西基本都是一目连前一天晚上收拾的，他肯定知道在哪里……喂？”

 

胡须男刚把情况说完，一目连嘴上还沾着酱汁匆匆地就从楼上下来了，荒隔着泪水隐隐绰绰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，靠得越来越近，轻轻一晃，一下子就擦掉了自己的泪水。那个年轻的声音说：“抱歉摔坏了你的龙……我把它放在自己家里，想等修好了以后再拿回来的。你每天都来看它吗？“

 

是我的龙吗……

 

坐在自行车后座上，荒抓紧了白衬衫的衣摆。一目连骑不好自行车，一路摇来晃去，荒从来没坐过自行车，以为是因为自己太重，不安地扭来扭去，车晃得更厉害了，到家的时候还差点被门前的石子绊倒，好歹是进了门，房间小得很，但是很整洁。一目连走到架子边上把东西取下来：“摔坏以后修好也不能贩卖了……送给你吧。“

 

为了让这个挂着眼泪的小孩子安心，一目连把手摊开，送到人家面前。

 

“你愿意等的话，现在就可以修好了给你。”

 

荒不好意思地坐在沙发上，沙发太软了，怎么坐也不习惯。他打量小小的房间，觉得太安静，试着像个成年人一样和这个大哥哥搭话。

 

连君几岁了？是在那边打工吗？中午吃了什么？

 

“荒几岁了？喜欢吃什么？中午吃了什么？“

 

他见过的大人都是这么问的，但是他怎么回答都无关紧要，因为大人最后只会掏出糖果而已，所以他后来也学会了聪明的敷衍。可是连君一边认真干他的活，一边老老实实地回答了。

 

十七岁了。一边上学一边打工，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。中午吃了章鱼烧。

 

为什么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打工呢？害怕遇到同学吗？

 

不是的，是因为下班以后去练习的地方很方便。

 

被问到一句才会回一句，除此以外就和蚌一样沉默。荒眨了眨眼睛，凭直觉击中了问题的核心。

 

为什么要去练习？

 

少年变得吞吞吐吐起来。

 

虽然这么说自己很奇怪，不过我大概是个偶像……

 

什么是偶像？

 

偶像就是……

 

说到一半噎住了。有兴趣可以来看啊，反正也没有什么人。

 

好啊。

 

说罢，一目连把修好的小龙放到荒手上。看，修好了。荒看着小龙忍不住笑，原来真的小龙比起在橱窗里的样子笨拙多了，不经细看，然而还是觉得他可爱。

 

星期天的时候，荒真的去看了演出。荒见到一目连的第一眼隔着眼泪，没有看真切，现在在聚光灯下看又有奇异的感觉。他发现连君的眼睑在灯光下是雪白的，像快要融化的积雪，望向台下的时候，一向温和的绿色眼珠蒙上了雾气，成为危险的沼泽，简直是另一个人了。可是当他走下台阶，拘谨地东张西望，荒又觉得他认识的连君回来了。

 

连君，我在这里哦。

 

啊。一目连吓到了一样回过头来，嘴角随即开心地上挑。他直接穿过了空旷的观众席，问荒看得开心吗。

连君没有问我他表演得好吗，荒心里想，他一定是不知道自己很好，我可能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也说不定。

 

荒是敏锐的孩子，才和一目连成为一个星期的朋友，他已经嗅出了一目连的气味，就和那天坐在自行车后座闻到的洗衣皂的味道一样。连君以后一定会被许多人喜爱的，但是在此之前，在这个剧场里，喜爱连君的只有我一个而已。

 

感觉好高兴，为这种事情高兴的自己好可怕。但还是忍不住高兴。

 

偶像就是像连君一样一定会受人所爱的人。荒暗自断定。如果自己也能和连君一样，或许就不会继续呆在孤儿院了。

 

一目连牵着荒的手穿过街道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，太阳舒舒服服熨着两个人的脸，荒忽然变得不想回去。

 

“如果以后我也成为偶像，我就说那都是因为你……您。这是我新的愿望。”

 

一目连低下头看着他，暮色里，少年的脸轮廓模糊不清，“那么荒快点长大吧。“

 

从那天以后，在荒眼里到访孤儿院的人都变成了同一张空白的脸，他再也记不住他们的样子了。本来在他面前存在着很多条路，他有可能会被任何一个访客领养，也可能会从事任何的职业，但是后来，其余的道路都成为了微不足道的野径，通不到他心中的罗马。

 

一目连经常会来，带着削成兔子形状的苹果、熊猫饭团和章鱼香肠，大概是因为初次见面的印象太深刻，以为荒酷爱小动物，其实荒并没有那么可爱的爱好。都是在便利店买的，一目连不会做饭，可是经过一路颠簸，食品变得意义非凡，和货架上的同款已经滋味截然不同了。

 

一目连生性随和，有别的小朋友凑过来也会分他们一点儿，让人联想到小时候给一团团小鸡撒米粒吃。荒对降格为小黄鸡里面的一个颇为不满，一目连就摸摸他的头。分食物的时候，一目连一直格外公平，荒过去百无聊赖时在旧书店蹭了那么多古今中外的书，第一次知道公平的事还有不好的。

来的时日一长，便有孤儿院的人按捺不住，悄悄问他是否有领养孩子的意向。一目连困扰地笑了：“做不到的吧，我自己也还没有成年，只是把荒当作朋友。“

 

那人犹豫一瞬，不知是何心理，对着一目连道：“这孩子的确聪明伶俐，长得也好，可是都说是他给父母带来厄运，听了这个说法的人都不敢要呢。“一目连暗暗沉下脸去。

 

荒在门外偷听至此就不想再听，胡乱走开了几步，烈阳滚油一样浇在他脸上。

 

过了不知多久，一目连从房间里走了出来，后面那人跟着，和往常一样堆着笑，荒心境不同，总觉得那棉花一样地笑容不知何时会噗地露出刀尖来。一目连走过来拍了拍荒的脸，说：“下午要去店里，我这就回去了。“荒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。

 

荒个子窜得很快，手臂偏瘦，可越来越有力。一目连没认真挣扎，任由他抱了会儿，笨拙地揉他头发。

“荒没问题的。“

 

不明白他何以这么笃定，然而听了这五个字，发热的身体逐渐镇定下来。

 

“还有，下次偷听换个地方站啊，把门缝里溜进来的太阳光都挡住了可是太明显了。“一目连认真地小声地补充，荒低下头忍不住要发笑。

 

“我不会再听了。“荒保证。

 

想要在这个被大人支配着的世界里快快长大。尽管几乎没有被人保护过，如果有人把笑容里的尖刀指向你，想要保护你。